希仔不是希崽

永远的纯爱bg战士,老家在斗兽场和新皇后街。不画同人就不发图

【半藏x我】陶

*全文1w4字数预警,结尾HE

*梦女文,梦女文,梦女文,现在出去还来得及

*ooc,ooc,ooc,渣文笔,每一个画手都尝试过写文的系列产物

*非常欢迎在评论区或者私信提出我的不足

  

  ⬇️start

  

  

  

  

  

  

    一踏出门槛,秋风就把陶艺教室的大门重重地关上了。我勒紧风衣的腰带,加快了脚步。并联的街灯适时地一盏盏亮起,从稀疏的松树叶间洒下一片暖黄的光,照亮了前方的路。我径直走到铁坂大超市,今天恰巧遇到周二会员日,牛肉打会员折之后非常划算,但今天生鲜区的肉都不太新鲜,所以我买了些包装的鱼丸。然后我又买了一些空心菜,从最右侧的收银台结账后,走出超市的后门,沿着那条栽满小松树的小径回家。


我路过了拉面店,透过玻璃上贴着的图案印花往里看,市川老板娘在柜台前打着盹。可能在铁坂这样繁荣的城市,人人都想着快些回家吧,没有时间在店里静静享用一碗热腾腾的番茄牛肉拉面了。看那两分钟就来一班,每次都载走满满一车乘客的地铁就知道,铁坂是一座慢不下来的城市。


我从包里摸出钥匙,啪嗒一声打开了门。这时手机屏幕也突然亮起,有人给我发line——于是我一边在玄关拖鞋,一边翻看手机——物业公司的小姐在line上告诉我,我的对门有新住户了。我回复了一个“OK”的可爱表情,然后把我那双磨脚的单鞋推进鞋柜里。


我往小锅里放了水和面饼,不一会小锅里就冒起咕嘟咕嘟的泡泡。我在想怎么和对门的新邻居打好关系——我想了想,还是送点东西问候一下吧!不知道怎的,我不由自主地从冰箱里取出面粉之类,一边调面糊一边哼起了歌。小锅里的面不一会就好了, 我打进一个鸡蛋和几个鱼丸,然后举起筷子对着那口小锅就一个人干起来。接着我把面糊一个个用裱花袋挤到油纸上,送进烤箱里,定好时间就去洗澡了。


温暖的水冲过我的身体,我又抬手把水调得更热了些。我想起我的前男友,我已经好久没有跟他联系啦。甚至已经忘了是为什么和他分手的,只知道我已经慢慢习惯了没有他的生活。在以前的屋子里,玄关的鞋柜也曾经放着一双男士拖鞋,厨房碗柜也曾堆着一粉一蓝的情侣碗筷,阳台上也晾着情侣款的毛巾。但在我搬到了铁坂之后,我把有关于他的东西全都扔掉了,在这里开始了一段新的生活。我有了新的工作,在陶艺教室当助教;和新的人际关系,隔壁的邻居雾子、楼下拉面店的市川老板娘和陶艺教室的浅野先生。但每当我停下手里的所有东西静下来的时候,我总是能不由自主地回忆起和他在一起的时光。


浴室与厨房只有一门之隔,我听到烤箱发出欢快的提示音,阵阵的麦香从脚下的门缝间钻了进来。我擦干身上的水,但没有穿衣服,来到被热量烘得暖洋洋的厨房里,取出那盘烤得香气扑鼻的曲奇饼,然后把它们一个个装进厨房纸袋里。我套上睡衣,带上烤好的饼干出了门。我先到楼上拜访了市川老板娘,感谢她一直以来的照顾,并送给她一袋曲奇饼。接着到雾子家去,她叼着一个甜甜圈给我开门。我们分享了甜甜圈和曲奇。她说她家还有一些稀有的贵价锡兰红茶,我们也一并泡了享用。在雾子家逗留了近半个小时,我才依依不舍地告别。


最后,我鼓起勇气按响了对门邻居的门铃。我早已在脑海里重复演习着鞠躬,送礼,然后道别离开。就算对方因为客气要留我喝茶,我也会拒绝的,一方面是我已经在雾子家吃了个半饱了,另一方面是不太好意思。我不知道这位邻居是男是女,也不知道这是一个怎么样的人。我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等待着里面的人开门,手里紧紧地攥着厨房纸袋,但房里却迟迟没有回应。


远点的楼道里传来皮鞋的声音,然后慢慢地朝我靠近,我以为是其他的住户回来了,但那皮鞋声却离我越来越近,最终停在我左侧。我抬起头,昏暗的廊灯从他背后打过来,我只能看到属于男人的宽厚的肩膀和硬朗的下颌线,脸上的五官模糊不清。他的喉间发出一串让我既熟悉又陌生的声音:“您找我有什么事么?”


我感受到我的心脏猛的跳了一下,因为他的声音实在太像半藏了。但很快我知道这不是他,因为他是绝不可能来铁坂的。他又用那磁性的嗓音对我说:“进来喝杯茶吧。”原本我下定的不进门的决心,却鬼使神差地崩塌了。


他进到玄关,脱下他的皮鞋,顺手按开了旁边的吸顶灯开关。我像只鹌鹑一样跟在他身后。屋里沿袭着原装修的蓝灰色调,跟我和雾子一般在家里贴满温馨的照片和可爱挂饰的习惯不一样。因为我没有穿胸罩,所以我只能驼着背,局促地跪坐在蒲团上,看着男人从铁艺架上取出一套和式的茶具,然后坐在我对面——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因为他硬朗的五官在灯光的照射下清晰地出现在我面前——无疑是我的前男友,岛田半藏。


他提起那壶开水,热过了两只茶杯。接着把一饼茶叶拆开。他的动作很娴熟,打开那看似脆弱的纸包装之后没有一根茶叶调皮地散落。紧接着那块茶饼就被掰开,在他的指间被揉成破碎的干叶,落进陶茶壶里。热水从高处注入,白色的蒸汽从壶口飘出又马上消失。他一定是学习过茶艺的,他的一举一动都十分从容淡定,而且把心与流动的茶水融合在一起。他全程都看着手中的茶,而我看着他的脸。我无法相信现在坐在我面前的是半藏,因为我们已经三年没有再见了,但这个人脸上的每一个细节都与我记忆中的那个人完美地重合,就像那两片根本不存在的相同叶子的叶脉一样。我怎么也想不出来我换了一个城市生活后为什么还能遇到半藏,或者说,他为什么会找到我。


琥珀色的茶汤缓缓地注入两只杯子中,他把其中一盏热茶推到我面前,“请用。”


这一声拉回了我的思绪。我的手颤抖着去够那杯茶,但我无心饮它。我轻拢着发烫的杯壁良久,半晌只吐出半句话:“你怎么……”后半段竟哑然失声,怎么也说不出了。


他轻抿了一口热茶,缓缓开口:“父亲让我到铁坂来管理分公司。但雾子执意要我跟她住得近些,况且这附近也没有更合适的房子了。”我心中升起点点的高兴,但又有些失落,原来他和雾子的关系那样好。在我纠结的时候半藏的耳边竟红起一片,视线也不停地躲闪着。我想起尴尬的事情,急忙把一直晾在蒲团边的曲奇饼放到茶几上,“这…这是我烤的曲奇饼!!以后我们就是邻居了…请多指教!”随后像是逃跑一般溜了出去。


吹着走廊里的冷风,我才懊悔刚才所说和做的事。重新回到家里,我把刚刚留下的碗都刷了。洗衣机里放着已经沥干的衣服,我把它们一件件挂到晾衣绳上。晚风拂在我的皮肤上有些丝的寒意,我伸出手调整好每一件衣服之间的间隙,然后早早地钻进被窝了。


我在床上横竖睡不着。半藏今天说的话总让我耿耿于怀。他和雾子关系很好吗?于是我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拿起手机给雾子发了line:你认识半藏吗?结果她反问了我一个同样的问题:你认识半藏吗?这一下反问竟把我逼得哑口无言。


雾子说,半藏是她妈妈的学生。


原来是这样啊,是小师妹啊。我试着不再去回忆往事,但那些遥远模糊的记忆在我今晚再见到半藏之后都一一明晰起来了,就像人类突然监测到的脉冲信号一样。


跟半藏相遇也是在秋天。在那个午后,我从书店里出来的时候,外面却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路上的人大多捏着一把黑骨伞,拉紧了外套疾行着。我没有带伞,于是呆呆地看着雨点打在灰色的石板路上,漾起浅浅的波纹。忽然头顶投下一片阴影,一个穿着蓝色大衣的男人就把他的伞斜过来了。

“你好像没带伞。”

“嗯……”我尴尬地挠挠头。


谁也没想过这个男人后来成了我的男朋友。我们同居了。每天早上我为他打好领带,并在他的面颊上印上一吻,目送他去上班。因为我班点比较晚,所以等到十点钟我才出发去画室。傍晚我回来的时候顺路在超市买好菜,等他到家的时候就有热腾腾的饭菜端到桌上了。深夜我们在床第间耳鬓厮磨,就和所有令人羡艳的情侣一样。


我们交往了大概七年?我也记不清了。我只记得有一天,他说要离开日本,出国留学了。我知道他身上背负着家族企业的重任,我也知道这意味着我们的感情要结束了,因为在这个快节奏而浮躁的世界里,异地恋是不可能有结果的。人们连抽空坐在店里吃一碗番茄牛肉拉面的时间都没有的话,又有什么精力应付这远距离的爱情呢?我怕半藏坚持不住,更怕我自己坚持不住。所以我先提了分手。他似乎有些意外,但也低头不再说话。那晚我们相背而眠,各怀心事。第二天我们便收拾行李,清空了我们同居了七年的屋子。在回老家的电车上,我删除了他所有的联系方式。


胡思乱想得太久,睡眠时间的不足让我早上起床的时候特别萎靡不振。我用三明治机煎了个鸡蛋三明治,装进厨房纸袋里,便急匆匆地赶往陶艺教室。却在下楼的时候看到半藏和雾子在市川老板娘的店里有说有笑地吃着拉面。我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但我看到远方高耸的大钟指示着时间,我知道我快要迟到了。于是我很快融入了急匆匆的人流中。


来到陶艺教室,浅野先生正在准备今天的陶土。他见我气喘吁吁地进来换鞋,像往常一样亲切地问候我:“早上好!”而我喘着大气回答他:“早上好!浅野先生!”他便笑咯咯地让我先歇一会,再过一会孩子们就要来了。换好鞋之后我把昨晚烤的曲奇送给他,他看上去很高兴,并对我表示了感谢。


浅野先生和我年龄相仿,还没有结婚。他是陶艺教室的老师,也是个十分温和憨厚的人。他一个人就能把陶艺教室打理得井井有条,而我只需要偶尔帮他打打下手。陶土在他的手里十分听话,能被他塑造成各种各样的形状。他对所有人都十分和蔼,不像半藏那样总板着脸。陶艺教室所有的孩子都很喜欢他,常常在他的课上争宠般积极参加活动。


我完全可以肯定,浅野先生是想和我在一起的。他对其他的女性总是彬彬有礼,而对我则掺杂了更多的柔情蜜意,甚至多次予我以暗示。但我的脚步一直被往事束缚着,便对他的特别照顾一再装傻充愣,假装没有意识到。而今天我不禁想,如果我放下了半藏,我是不是可以试着接受浅野先生一直以来对我的热情了?


不一会儿,陶艺教室就涌进了许多孩子。孩子们欢快的笑声像活泼的百灵鸟,我的心情也跟着好起来。他们像往常一样问出许多天真的问题,但这次当孩子们问出“你喜欢浅野老师吗?”的时候,我没有用模棱两可的答案糊弄过去,而是回答:“喜欢呀。”浅野先生的目光灼灼地望向我,而我回他以一个微笑。


我也该开始我的新生活了,半藏。


虽然我和浅野先生一直都是顺路,但这是我们第一次 上完一天的陶艺课后一块回家。我带他到市川老板娘的店里吃拉面,不一会儿两碗色香味俱全的拉面就被摆在桌上。我和他有说有笑地共进晚餐,他总能调动起气氛,聊一些令人忍俊不禁的话题,让我心情很好。他送我回家。在楼下互相道别之后,我按动了电梯的上行键。


凄冷的风灌进走廊里,电梯门关上之后,四周漆黑一片,竟然没有人按开廊灯。于是我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步前进,右手在墙上摸索着廊灯的开关。就在我摸到墙上凸起的开关时,一只布满老茧的大手钳制住我的右手腕,随后一个极具侵略性的吻裹挟着寒气覆了上来。我本能地想要挣脱,可那人用另一只手把我的左手也抓住了,并且一条腿卡在我的两腿之间,我根本不能动弹。男人用一只手强硬地把我的双手固定在头顶上,随后打开了廊灯。惨白的光打在我的脸上,也打在他的脸上。我清楚地看到那是半藏,但我没有停下我的挣扎。我确信他是看到我和浅野先生的亲密了。我狠下心来咬破了他的唇,直到带着铁锈味的液体从两人的口腔中扩散开来,他也没有放开我。我尝到他的血,咸腥的味道进入我的喉咙。我不知道这个吻持续了多久,但当他终于离开我的唇,松开野蛮地钳制着我的手的时候,他还是紧紧地抱着我。


我小声地问他:“可以松开嘛?”然后轻轻拍他的背表示安慰,像是在哄某种挂在我身上的大型动物。然而在我腰间的手一点也没有要松开的迹象。我又问:“你吃饭了吗?”这次得到的答案是摇头,但手还是紧箍着我的腰。我苦笑道,“那我先给你上药。”



“对不起,刚刚咬了你…我先给你上药。”我从药箱里取出棉签和药膏,拍拍蒲团让他先坐下。


“不疼的。”但他还是乖乖地跪坐在蒲团上。


我坐在沙发上,用棉签蘸了药,他的嘴角仍凝着暗红的血。我轻轻掀开他的下唇,我咬的那个口子变得红肿,已经不再流血了。我轻轻地把药涂上去,他紧皱着眉头,但没有动作和说话。或许他感觉到疼,但也在享受这片刻的亲近。


我怀疑他搬来后根本没有用过厨房,抽油烟机上连一层薄油都没有,冰箱里却是整齐地码了一些食材。不一会儿我就从厨房里端出两盘小菜,他举着筷子慢慢地吃,我撑着下巴慢慢地看。有时候我真的搞不懂半藏,或者说,我搞不懂我自己。在和他分开的三年里,或许我一直爱着他,又或者我一次又一次地重新爱上了他,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随着时间像流水一样流逝,越是觉得深爱他,这份爱厚重得压得我喘不过气。于是我把它们全部打包起来,扔进我心里那口深不见底的大井里再锁上。但在无数个像这样的清冷的夜里,那些思念从缝隙里溢出来,流进我的四肢百骸,不断抢掠我仅剩的体温,试图把我一同锁进那口不见天日的大井里。所以我才告诉自己,要忘了他。但他重新回到了我的生活,我不仅没有把我禁锢在内心深处的爱意放出来,反而去拿他人来取代他在我心中的位置,我有罪。想到这里我的心里阵阵绞痛,愧疚从心底油然而生。但我适时地想到雾子和他那副亲密的模样,我又像被砸了当头一棒,徒然地难过。我看不透他,也看不透我自己。


我真的累了。我已经逐渐逼近而立之年,不想再在恋爱上浪费太多的时间。因为我知道,一个自己喜欢的人绝对比不上一个喜欢自己的人。我的心死过,哪还有心可以难过。在这场游戏里,我选择主动弃权。


我艰难地开口:“谢谢你,半藏。”


他愣了一下,接着很快按照他慢条斯理的节奏继续吃下去。


我继续说下去:“浅野先生是很好的人,他待人很温和,也对我很好。所以你不用担心了。 好吗?”

“岛田先生?”


我的鼻头一酸,感觉泪水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了。我不敢再看他的表情,我抓起我的包,再次从半藏家逃走了。


回到我家里,我放声地大哭起来。但我突然又想到雾子和半藏离我只有一墙之隔,我马上逼迫自己把哭声压成低低的啜泣。我紧紧地捂着我的嘴不让它发出声音,身体无助地从墙角滑落下来。我不明白,他已经有一个女孩了,为什么还要来找我,为什么还想要占有我,我真的不明白。我最清楚的是,相比三年前那草率的分手,我的初恋在今天彻底地结束了。




我浑浑噩噩地睡了大半天,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两点了。浅野先生给我打了十几个电话,而我的手机调成了静音,完全没有听到。我打电话回去向他道歉,并说我的身体状态欠佳。浅野先生表示了谅解,并且给我多放了一天假。但我完全高兴不起来。


我先到厨房里淘了米。按下电饭锅的开关之后,再回到卫生间洗漱。镜子里的我顶着两个黑眼圈,眼周还有严重的水肿。吓得我赶紧取出两片急救修复眼膜敷上。等做好洗漱和护理之后出来,饭已经煮熟了。我从冰箱里取出前天买的空心菜,虽然有些蔫了不新鲜,但还是可以吃的。接着把急冻格里的午餐肉取出来解冻。空心菜洗了两盆水,切成小段晾在一边。热锅的时候我把午餐肉切成薄片,然后跟油和蒜末一起爆香。空心菜放进去之后熟得很快,再下半块中国腐乳,味道层次就很丰富了。我一个人吃完了这盘小菜,心里却一直在想半藏的事。


我知道他不会做饭,从前也是我每天给他做便当,所以我昨天才有缘由地猜测他根本没有用过厨房。于是我一吃完饭就下楼去问市川老板娘半藏今天有没有来光顾,但又觉得不好意思,所以顺便也问了雾子有没有来。在得到市川老板娘肯定的回答之后,我才安心地再上楼。


我给妈妈打电话,告诉她我今天会回老家一趟。事实上我很少回老家,因为老家有哥哥在,他把爸爸妈妈照顾得很好,所以我完全不用操心;同时我也不是会特别想家的那种人。只是突然想起确实很久没有回去了,并且在老家那样的熟悉而安静的环境,我的心才能宁静。


我给爸妈带了些简单的手信。我买了些苹果和火龙果,还带了很多铁坂的特产。我知道爸爸一直用两只廉价的玻璃啤酒杯喝茶,所以我带上了那套早在年初我就为他做好的陶艺茶具送给他。然后我搭上了那两分钟来一班的铁坂地铁,但我是为了要暂时离开这座忙碌的城市。


到家之后已经是晚上八点,家里为了等我一起吃饭都围在餐桌旁聊着天。见我回到家,哥哥帮我卸下沉重的行李,爸爸和妈妈高兴地拥抱我,并致以亲切的问候。晚餐极其丰盛,是爸爸亲自下厨做的。我和妈妈聊到了深夜,我告诉她我准备和陶艺教室的浅野先生正式交往了,并详细为她介绍了浅野先生和他蔼可亲的为人。妈妈为我感到很高兴,并和我一起打扫了我以前住的房间。被褥里有久违而熟悉的淡淡的原木和樟脑丸味道,是属于老家木柜里的。我打开我的书桌抽屉,里面还保存着我大学甚至高中时的学习笔记,和跟同学传的小纸条。我一页一页地读,一张一张地看,有的我已经记不清在这上面发生过什么事了,有的我还记忆犹新。我想起高中的同桌喜欢上隔壁班的男生,然后我为她出谋划策的事情;还有大学的时候,因为上专业课迟到而写的检讨。


接着我翻开我的相册,从出生到长大,有的是父母拍的,有的是我自己拍的。扉页上是我刚出生的照片,我被包在褥子里,眼睛还没张开,头发和眉毛稀稀疏疏的。往后还有一张小学时我取得100米跑步第一名,骄傲地站在领奖台上的照片。中学时代的照片就大多是自拍了,和同学拍的大头贴,带着各种阿宝色滤镜和可爱贴纸,它们占据了相册很厚的一部分。到了大学,照片明显地变少了,大多是出去做实习和研学时拍的记录照片,个人生活照也鲜少。再后面一张照片也没有了,我知道是因为这后面都记录着和半藏在一起的时光,所以分手时我全部扔掉了。但就在我合上相册的一瞬间,我摸到尾页里夹着一张硬质的胶片。由于岁月流逝,也没有塑封,我刚想把它翻开,它就从折痕处折断成了两半。于是我看到了我留下的最后一张和半藏的合照——的残骸——在宇治桥上,我们拉着手合的影。然后这张照片从我们相牵的手处断裂开了。我不禁鼻头一酸,泪水禁不住地涌出来。


我捏着他那半照片,侧躺在床上。实话实说,即使到了现在,我对他也并不是毫无感觉。也许他是在和我慢慢相处的过程中才逐渐地喜欢上我,但我确实是在那个下雨的午后就对他一见钟情了。我不可控制地开始回忆和他一起时的点点滴滴,我想起他身上的淡淡松香味和常年习武的壮硕肌肉。夜空里看不到有月亮,连星星也黯淡无光。我不可控制的思念驱使着我一面抚摸一面寻找着,想象着此时此刻半藏就在枕边。我听到晚风掀起我窗帘的温柔的声音,不合时宜地想象着那个下雨的午后的雨丝,它们被不听话的风儿尽数吹进屋里,撇在我的床上,浸湿我的身体;直到我再也不能自持,颤抖地交代在身后那个拥抱着我的幻想的人怀里。此时的月亮挂在地球的背面,与太阳同辉。没有人发现在在白天升起的月亮,也没有人发现我的失持和被泪浸湿的枕巾。




第二天我早早地起床了,但我的眼睛又是肿的。我虽然带了些分装的小瓶护肤品,却没有带眼膜,于是我凑合着抹了些眼霜。我跟妈妈借口说我昨天没睡好,眼睛才肿起来的。


我帮着妈妈打扫了家里的卫生。玻璃窗的滑道常常是最难打扫的部分,我把浸湿的抹布裹在手指上擦拭,滑道里的积灰却仍顽固地寄居着。于是我上了一切我能想到的工具——开瓶器、锉刀……最后我找到了最好用的一字改锥。在我对着那半米窗台满头大汗地清理的时候,妈妈问我:“半藏有没有来找你呀?”

我的心脏漏跳了一拍。我不知道为什么妈妈会得知半藏回国的消息,于是我故作镇静地说:“找了呀。”

妈妈低头扫着地,我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半藏不也挺好的吗?人家也待你一片真心,都十年了呀。”我听到她轻轻的叹息。

“我也不想放手的。”我顿了顿,“妈妈,你不知道。他已经喜欢上别的女孩了,那么我又有什么纠缠的理由呢?”

水往低处流,但人要往高处走。我找不到再停留在过去的理由,也不想再在他面前碍他的眼了。现在的我能做的,只有放下过去,走向我自己的新生活。


下午,我和哥哥去拜访了爷爷奶奶和周边的邻居。我没有留下吃晚饭。和家人简单地道过别,我便又启程,返回我在铁坂的居所了。




今天的气温骤降,天也早早地黑了。路灯似乎没有从这突变的天气中缓过来,一盏盏的都是熄着的。路上只有街边的店铺透过玻璃门射出的暖光。我在小区楼下慢慢地走,我不想太早地回到家里。心里却不由自主地在心里默数起楼层,我看到我住的14楼,半藏家里亮着灯。我看到他在打理着他阳台上的小花园。


我知道半藏喜欢园艺,他最喜欢养的就是绚烂的龙吐珠和淡雅的水仙。他对所用的花盆也很有讲究,他那一盆养了很久的龙吐珠就栽在一口很昂贵的白陶花盆里,据说是早在镰仓幕府时期烧制的。至于养水仙,则是他每年初春的惯例,他总是用一口中国的白瓷浅盆来养。阳台被他养的绿植环绕成一个小花园,我们总在那里看星星,或者咬耳朵说悄悄话。后来我们买了一个秋千椅放在那里,我们时常在秋千里依偎,像夜晚卸下防备的小动物一样。


我曾经送他一小盆富贵竹。我也不懂园艺,听说富贵竹既好看又容易养活,便买来送他了。他没有放在阳台上,而是搁在他的电脑旁边,栽在一个中国青花瓷花盆里。结果那盆小东西没几年就长得很高,半藏就不得不给它换个更大的雕花大陶花盆,再移到阳台上了。分手的那一天,所有的绿植都被搬上了他轿车的后备箱。我不知道我送他的富贵竹是否还活着,但既然他出国了就一定是不能带走的吧。约莫是被扔掉了,或者无人打理而干死了。


我和电梯一起上行,结果出来的时候廊灯又没有开。我想着,下次要是廊灯还等着业主自己来开,我就该投诉给物业了。然后我摸索着打开了廊灯的开关。我拧开家门的锁,第一件事是把身上所有的装备卸下来,接着就冲进了浴室。


今天我决定奖励自己一次泡澡,因为我疲惫的身躯和精神叫我赶紧泡进热腾腾的浴水里放松一下。浴缸里的水热得发烫,在泡澡时我顺便把日常的面部护理也做了。敷着补水面膜,我把一只手在浴巾上揩干,然后去拿我的手机。我给浅野先生发了line,告诉他我明天就能回来上班了。


第二天我起得特别早,于是也提前很早来到了陶艺教室。浅野先生还没有来,我就打开大门,在教室里坐在孩子们的矮凳上用着早餐。今天的早餐我做得格外丰盛,培根生菜三明治加上一个溏心蛋,还有一瓶隔水热过的牛奶。吃着吃着,我听到有推门的声音,于是我向平时一样向浅野先生问好:“早上好!浅……半……岛,岛田先生。……”


短短数秒之内我变换了三个称呼,因为此时出现在我面前的不是浅野先生,而是西装革履准备去上班的半藏。

他微笑着回复我:“早上好。”


我不知道他过来的目的是什么,或许是想在上班路上参观一下我的工作环境,或许是想见识一下浅野先生是怎样的人。我面对半藏的突然来访显得格外手足无措,双手心虚地背在背后,“您……您过来有什么事吗?”

“我想参观一下你工作的地方。”他伸出手,轻轻抚摸着柜台上那个陶泥塑柴犬,“可以吗?”


“可以……”于是我带他简单介绍了我们的课室和制陶室。他看上去对陶艺确实很感兴趣,时不时对着孩子们放在橡木陈列架上的作品,抚着下巴仔细端详。

“这是制作圆陶器皿的转台,嗯……这个是电动的,那边的那个是手动的。”

“你喜欢这份工作么?”他突然发问。

我心下一惊,怀疑他话中有话,但又觉得他不是那种说话遮遮掩掩的人。于是我把实话吞吞吐吐地说出来:“我…我挺喜欢的呀。”

“嗯……”他若有所思地摩挲着他左腕上的手表。“你可以给我定做一个陶花盆吗?”

我愣了愣,我没有想过他竟然是来找我定做陶器的,心中隐约有些被肯定的成就感。“可以。”然后他用纸详细地写下他的要求,我与他约定了一个月的工期。

所以我们加回了line好友。我看到他的头像没有换,仍然用着那张他自己拍的富士山的风景照,前景是一枝盛开的樱花。从我刚认识他时就开始用了。

我送他离开陶艺教室。半藏前脚刚走,浅野先生后脚就来了。“早上好!浅野先生!”我笑着主动向他打招呼。

他笑了,露出洁白的牙齿。“早上好!今天心情很好吗?”

“有客户找我定制陶器!是不是说明我很厉害了?”我哼着小曲儿,转身要继续享用我的早餐。

“你一直都很厉害。”

他伸手牵上我的手,而我却条件反射地甩开了。留他一个在原地,手臂有些尴尬地悬在半空中。

我意识到刚才行为的失礼,“抱歉……我……我还不太习惯身体的接触。”我垂下头说道。

他对我连连表示歉意,说自己太失礼了。而我则表示不会放在心上。


结束了一天的陶艺课,在送走最后一个孩子之后,浅野先生邀请我同路回家,而我婉拒了。我说我以后每天都要留下来完成我的委托。


我留下来,打了几个设计稿,最后敲定了我觉得最好的一个。但是等我和好泥,刚准备拉坯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于是我只好把未做的陶泥保存好,锁上陶艺教室的门,疾步赶回家。

回到家的第一件事是先洗澡。套好睡衣来到厨房,我才发现冰箱里已经没有新鲜食材了;我懊悔自己做事的粗心大意,看来今晚的晚餐只能在外面解决了。


天冷下来,在店里吃拉面的人就多了。还有什么能比在深秋季节吃一碗热腾腾的拉面更让人满足呢?在人满为患的店里,我找了个空位坐下。刚把遮挡视线的头发拢起来,便看到半藏坐在我对面。


我先尴尬地打了个招呼,“真……真巧啊……”

他似笑非笑地望着我,“嗯,很巧。”

我们都默契地不再说话。气氛变得有些微妙,但不算太尴尬。很快,我们的拉面装在同一个托盘里被端上来了。

“我开动了。”我们同时说。

我的肚子适时地叫起来,于是我故作轻松地举起筷子准备大快朵颐。忽然另一双筷子把两片鱼板送到我的碗里,我心下一惊,抬头竟是半藏在往我的碗里夹菜。

他把我爱吃的鱼板、紫甘蓝尽数夹过来,然后从我碗里夹走我讨厌的笋干。最后才用他惯用的慢条斯理的吃饭方式享用起面前的美食。


我一时间感到有些不知所措,惊愕得不敢再动筷,不知道该拒绝还是接受。虽然把我爱吃的菜夹给我,是他过去也常做的事情;但我们的关系早已今非昔比了。但看着他坐在我对面吃饭的样子,我恍惚间看到了往事,我们在曾经那张铺着纯色桌布的长桌上一块吃饭,桌上的水晶鱼鳞纹花瓶里总是插着淡雅的鲜花,有时是百合,有时是栀子。

于是我心虚地低下头,轻轻说了一句:“谢谢。”

他先是顿了顿,然后抬眼看着我,满眼都是笑意。我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我…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我慌忙摸摸自己的嘴角有没有沾上汤汁或葱花之类,结果他笑着,又低下头重新吃面了。“没有。只是觉得你还和以前一样可爱。”


意外地收到这样的夸奖,我的脸腾地红起来。在别人看来,估计已经看到我害羞得头顶冒蒸汽了。于是我草草地吃完了面,然后抢在半藏之前先回家了。回到家里,我依然觉得我的脸是燥热的,看着镜子里两颊烧得通红的我,我赶紧把两块冷毛巾敷在脸上让自己冷静一下。然后我试着用雾子给我推荐的冥想来帮助我平静下来。打坐的姿势不一会儿就让我有了困意,然后我钻进被子里,手机里播放着白噪音雨声,耳朵塞上AirPods,不一会儿就进入了梦乡。



说实话,这个花盆特别大,口径只比汽车轮毂小一些,所以在制作的时候极其考验制陶者的经验,盆壁太厚容易在烧制时爆开,太薄又容易承受不住泥土的重力和根系的生长而破裂。但这个粗坯花了我几天的时间,拉得是差不多厚了。

天气渐渐地入冬了,晚餐我又在市川老板娘的店里解决。在等拉面上来的时候,我注意着挂墙电视里播报的新闻。

“近日,大阪与和歌山地区出现多例入室盗窃案件……”女主持人用完美的声线播报着新闻,市川老板娘担心地说:“离铁坂真近呐…你在家里安装防盗警报器了吗?”

我耸耸肩,回答说:“没装。就算他来偷了,我家有什么值钱东西让他偷呢?”说完我自己都忍不住笑起来。

电视里的新闻继续播报:“最近的一例中,演化为了入室盗窃杀人案。警方正在进一步侦查中。”

杀人两个字眼不由得让我寒毛直立。市川老板娘的语气更害怕了,“你也要在家里装好警报器呀!…万一…万一真的偷到铁坂了,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子自己住,有什么办法抵抗呢?”

长远考虑,我听取了市川老板娘的建议,网购了一个入室警报器,没几天它就到了。如果有人从外面把锁上的门撬开或砸开,它就会发出尖锐的警报声。把它装到门上之后,我睡觉也安心了不少。



日子平淡地过着。每天陶艺课结束后,我都对着我的委托精心地雕刻上面的花纹。制陶室的灯常常亮到七八点才熄灭,连我自己都觉得,对待这件委托比对待我大学时的结课作业还要认真。


我也没有时间再自己做饭,晚餐常常就直接到市川老板娘的店里解决。转眼间到了深冬了,大家都戴上了厚厚的棉手套。而为了陶泥保持温度,制陶者必须净手制陶,我的手因此常常冻得通红;但我不得不这样做,为了高效和陶器的绝对完美。我留在陶艺教室的时间更长了,几乎每天都留到九点以后;因为快到月底了。每个月底,陶艺教室都会把孩子们本月做的陶器一起送到铁坂市郊的陶瓷窑去烧制,所以我打算赶在这个月底之前完成我的委托,和这批陶器一起送去烧制。


今天晚上不知怎的我一直在流鼻涕,到了十一二点的时候就升级到发烧了。大概是今晚回家太晚,气温太低了,衣服也没穿够。然而家里的感冒药却过期了,我只好削了几块老姜来熬汤。等待的时候我一边叼着体温计,一边翻看ins上的朋友动态。近来的事情太多,没时间发ins,结果就是又掉了2个粉丝。好吧本来我的粉丝就很少,可怜的100个出头罢了。


雾子前天告诉我她要出门旅游一段时间。从她发的照片来看她似乎是去清水寺和八坂神社打卡了,拍了很多漂亮的照片。今天她还尝试了正宗的京都拉面,她说她套到了汤底的秘方,要悄悄告诉市川老板娘,这样在铁坂也能随时吃到纯正的京都味了。我评论了一句:“好羡慕,我发烧在家,你吃着拉面,我只能吃着体温计。”然后配了一个可怜的哭脸表情。

我突然想起在厨房熬的姜汤应该好了,于是套上厚衣服去到厨房,往煮开的姜汤里丢进两片红糖。我用手机拍下38度多的体温计、熬汤的药盅和过期的感冒药照片,点点手机屏幕发了条ins。

“停更这么久,一回来就是生病的动态,抱歉大家!家里的感冒药过期了,只能自己熬姜汤喝。啊——不想上班——但是委托还是要做的。”

发完ins,我把熬好的姜汤倒出来,准备放得温暖些再喝。我觉得我的脑袋真的可能要被烧坏了,头晕脑胀的感觉让我很不好受。然后我又去冲了个热水澡,出来的时候姜汤就差不多温热了。我打开手机,发现已经有十几个人赞过了我刚发的ins,其中有雾子、浅野先生和几个附近楼层的业主朋友,此外还有几条评论。

“哈哈,我看到你给我的最新ins发的评论了!等你病好了我们一起出去玩!要早日康复!——Kiriko-Unique”

“请务必保重身体!!明天需要请假吗??——Asano001”

……


我一边喝着姜汤,一边把那四五条评论一一读完了,朋友们的嘘寒问暖让我的心情也高兴起来,不自觉地咧起了嘴角。突然,line在屏幕上方弹出了通知,我一点进去,竟然是半藏发信息给我。


过来开门。


很简短的一句话,而我的动作也跳过了混乱的大脑,照着这行文字去做了。

打开门的时候,他就站在门口等待着。我看到他的手上拿着一板药,于是我傻笑着说:“你给我拿药啦。”

他紧蹙着眉,用另一只手摸我的额头;我感受到他的手是冰凉的,但也可能是因为我的额头是烫的吧。

“把药吃了。”他去给我倒了白开水,我乖乖地吃了药。

他让我躺在沙发上休息,自己去浴室打了热水。我闭着眼,感觉眼皮都被烘得发烫;忽然有什么柔软的织物带着湿热的蒸汽擦过我的脸和颈部,一遍又一遍。过了一会,大灯被熄灭了,我感受不到任何光了;而舒适的触感和温柔的水声不断地催眠着我,很快我就沉沉地睡去了。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我震惊的第一件事情是已经中午了;第二件事情是,昨晚我的意识明明是在沙发上断片的,醒来却发现自己在床上。我摸摸自己的额头,已经不再烫了。我来到饭厅,发现餐桌上确实放着一板少了2粒的布洛芬;厨房里的碗也已经洗过了,整齐地码在碗柜里。

我第一次珍重地打开line,打开半藏的聊天框,给他发了一条非常多感叹号的:非常感谢!!!!!


我一直期待着他的回复。最后在临近下午的时候,他回了我一个“没关系。”

这足够我高兴很久了。



半藏委托我做的花盆今天完成了。外壁上有樱花、牵牛、桂花、梅花的浮雕,象征四季;富士山用阴刻的手法雕作背景,给整个盆壁增添了有趣的纹理。最后一个晚上,我一直忙活到深夜,把彩釉涂到外壁上。最后烧制出来的陶器就会显现出华丽的色彩。


完成委托之后,我浑身都轻松了不少。一看表却已经接近十点钟了,于是我匆匆收拾东西离开了陶艺教室。回到家里,我简单冲了个澡就睡下了。

然而躺在床上,一想到明天我的作品就要入窑,我总是睡不着。ins上再也刷不到新的内容了,我打开line寻找着能陪我夜聊的对象。雾子还在旅途中,她应该已经为了明天的新旅程睡下了;我最近都对浅野先生很冷淡,这时候给对方发信息可能不太合适。看来看去,我的指尖最后停留在樱花富士山头像的那个人那里。


你的花盆已经做好啦!明天就送去烧制。我发送了这条信息,配上一个可爱的小狗表情。

辛苦了。很期待成品。半藏很客气地回复了。


我有些失落,我想他再多说一些,再夸我多一些。毕竟这是“比我的大学结课作业还要用心的作品”,我心虚地问他:可以通电话吗?然后我熄了屏,把手机捂在心口,我感受到我的心脏在扑通扑通地跳动。

不知道他是不是深夜还在忙,过了一会他才回复:可以。打过来吧。


于是我欣喜地从床头柜里翻出AirPods,连上之后给他打了过去。

“喂。”我可以听到他磁性的通过电信号传播过来的声音。

“喂,我听到了。”我回答道。

我突然觉得我有些傻,明明他就在对门,为什么还要打电话。但是我又想起我们微妙的关系,便不再去想了。


“……你知道吗?做你的委托真的很难,最难的地方就是拉坯。太厚了可能在烧制的时候裂开,太薄了就可能……”我滔滔不绝地说着,他在另一边安静地听。

突然,出现了一声尖锐的、令人不安的鸣响,撕裂了宁静的夜晚。下一秒我就听到什么东西被铁锤砸碎的声音。我呆在原地,不敢动作,也不敢说话。


半藏似乎也听到了我这边的异常。“怎么了吗?发生什么事了?”


我听到客厅里如阵雨的脚步声,不止一个人。我想起前段时间在市川拉面店里看到的新闻,瞬间毛骨悚然,我的心脏加速跳动着,像要从胸腔里蹦出来了。这时耳机里传来他的声音。“不要怕。先躲到橱柜里。不要挂电话。我马上来。”


我乖乖听他的指挥,控制着颤抖的四肢蹑手蹑脚地下床,躲进推拉门壁橱里,只留了一条细缝。我摘下一只耳机,听着电话对面,他拿放什么东西的声音;同时集中精神观察着外面的动静。

脚步声越来越近,突然一道手电筒从门外打过来,闪了一下我的眼睛。然后我看到两个人进入我的卧室,搜寻着一切值钱的东西。我的床头柜被翻开,首饰全都被这些强盗拿走了,但我现在只庆幸这些金银链子为我拖延了些许的时间。他们甚至知道如何寻找床头柜的暗格,但是他们发现暗格内只留着两半破碎的照片之后,不满地“嘁”了一声。

我确信他们知道我还在屋子里,只等着什么时候能找到我,然后勒索我,或者绑架我,抑或者一些更糟的结果。因为他们不仅搜索一切柜格,还寻找衣柜、床底等可能藏人的地方。随着他们搜过的地方越来越多,我的安全区越来越小,我的心脏跳得更快了。我悄悄地拉上橱柜缝,眼泪无声地流下来。


橱柜的门被拉开了,一道明亮的手电打在我身上。

“噢…在这。”

全身穿着黑衣的人映入我的眼帘。其手上的尖刀反射着可怕的寒光,当着我的脸无情地刺了下来。但就在灾难即将来临的瞬间,飞箭闪过我眼前,把那人握刀的手死死地钉在了橱柜门上,强盗哀嚎一声,那柄尖刀咣啷啷地滚落。下一箭飞来,贯穿了那人的大腿,喷出的鲜血尽数染脏了桦木衣柜。那强盗随即惨烈地叫起来,很快因疼痛失去了意识。


“半藏!”


他正在和另一个歹徒对峙,分出心冲着我喊:“把刀拿着!”

我把因恐惧而涌出的眼泪逼回去,强迫自己振作,站起来拿稳强盗掉落的尖刀。仅剩的一个歹徒被逼到墙角无处可去,情急之下打碎了窗玻璃。在他即将翻出窗外千钧一发的瞬间,歹徒的脖颈就被合金的弓臂锁住,再也不能动弹。随后一记重拳狠狠地给在那人腹部。歹徒哀嚎一声,趴在窗台上不住地呻吟。

警车的鸣笛声很快围绕了小区,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四周的住户也陆陆续续亮起了灯。


“半藏……”我的泪忍不住地涌出,情不自禁地扑进他的怀里。一时间世界里仿佛只剩下了我们二人。我贪婪地呼吸他身上的气味,是既熟悉又陌生的。

“没事了…没事了。”他轻声地安慰我,下巴搁在我的头顶,生硬地拍着我的背。他哄人的方式一如既往地笨拙。


很快警察上楼了,带走了两个犯人。警察通知我们明天去录口供。随着警笛的远去,我紧张的精神也逐渐放松下来。



经过这场有惊无险的事件,我家已经一片狼藉,今晚暂时不能住了。所以我只能在半藏家里借宿。在他的浴室里重新泡了个澡。我身上穿的衣服是在他的衣柜拿的白衬衫,因为我不愿意去翻找那堆沾血的衣服了。在晾着我换下来的衣服时,我看到他的阳台上仍然养着那盆富贵竹——长得差不多有我高了。而下面的那个雕花大陶花盆却不见了,而是一个很普通的塑料花盆。像他那么讲究的人绝不会那么随便地用花盆的,于是我问他:“你以前用的那个花盆呢?”


他似乎料到了我会这么问,“以前托运出国的时候没有坏掉,结果前段时间回国却在托运途中摔坏了。”我感到有些意外,我原以为他是不会把这又大又重的麻烦东西一起带出国的。我的眼泪不知怎的,似是又要涌出来了。“我根本不知道……”


“不要哭……”他抬手笨拙地拭去我的泪。下一秒我感到他温暖的唇覆了上来。我的牙齿磕到他的,舌尖与他的纠缠在一起。我的身体逐渐酥麻起来,直到我两手堪堪地抓住他的上衣,双腿软得不像话。我真的太想他了,天知道有多少个夜晚我总是在期待这样跟他拥吻,只是我的身体先一步诚实地坦白了自己。


于是这三年来我所有的希冀和想象都化作了真实。在漆黑的夜晚,我们抛弃了所有,互相依偎着取暖。像原始的小兽依循着本能,濡湿对方的皮毛,直到互相沾染上对方的气味;像久旱的沙漠迎来清凉的甘霖,不断侵蚀滚烫的黄沙,直到沉睡的植物重新破土发芽;像我们相遇的午后,像繁星下的秋千椅,像瓶里盛开的百合花。我带着所有的我的回忆在快感的浪潮里漂流,只是我不知道我要朝哪里去。在我即将溺亡之际,他把我从巨浪的边缘拉回现实。于是我把我的所有都交给他:我的身体,我的灵魂,我的心。





烧制完成之后,花盆意料之内的没有开裂,颜色也烧得很漂亮。然后我帮着半藏把那盆高大的富贵竹移到这个新花盆里。收工之后我们一起去市川老板娘的店里吃午饭,她很热情地招呼了我们:“中午好!要不要尝尝新汤底的京都拉面?”

我笑着说:“雾子教你的?”

“你怎么知道的!”

“让我吃霸王餐我就告诉你!”

她笑了,接着转头问半藏:“你呢?要吃什么?”

他牵上我的手,“跟她一样。”

评论(7)
热度(39)
  1. 共5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

© 希仔不是希崽 | Powered by LOFTER